背對背擁抱(鮭魚)
沉默,是最傷人的一把利刃。
夏季炎熱的夜晚,在漢江邊坐著,喝罐清涼的啤酒,應該是再愜意不過的。
但是,現在金聖圭嘴裡的入喉的,都是滿滿的苦澀。
看著江面微動的水波,夜裡也是粼粼地發著光,他覺得有點刺目地寒冷,下意識地曲起腿抱著。
身旁的人拍了拍他,開了一罐啤酒遞給他。
「呀,李成烈,我一瓶都還沒喝完呢!」金聖圭嘴裡嘟囊著,還是接過了那罐啤酒。
「哥你那罐苦了,不好喝……」
弟弟眼中的關心,金聖圭覺得感激。
是看到自己的不知所措了吧?
畢竟,明顯得讓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不是嗎?
那冰凍的氛圍……
「酒這種東西,真的喝了就會開心嗎?」李成烈轉了轉自己手中的罐子。
「……謝謝你,成烈。真的…謝謝你。」金聖圭看著江面,刻意不看弟弟望著自己炙熱的眼神。
李成烈比任何人都在乎著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一直都知道,所以……金聖圭現在無法看著他說出感謝。
金聖圭,不允許自己在弟弟們的面前展現脆弱的一面。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在這裡坐一會兒……」金聖圭看著李成烈給他一個微笑。
「哥,要是笑不出來就不要勉強……」李成烈張開雙臂抱了抱金聖圭。
「一切都會好的……」
「嗯,」金聖圭點了點頭,拍拍對方的背。「我知道…會好的……」
******
『一切都會好的……』
李成烈不久前才說過的話,還在金聖圭亂哄哄的大腦裡。
這一次,要多久?
要多久你才會願意與我並肩同行?
又開了一罐啤酒,金聖圭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這大半夜的,他還是打了個冷顫。
和成烈說了想要一個人待著,但是其實他是靜不下來的。
腦海裡,全部都是南優賢。
用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南優賢
刻意拉開與自己距離的南優賢
不接自己電話的南優賢
用各種方式隔絕與自己有任何關聯的南優賢
有時候,他覺得在愛情的面前,其實自己是卑微的。
南優賢也是……
他們有著相同的目標,金聖圭一直知道再也找不到像南優賢這樣與自己完全契合的人。
只是,越是覺得對方是唯一,他們就越容易陷入爭吵與冷戰。
摸不透對方的心思嗎?
金聖圭苦笑著吞下自己的苦澀,他知道不是這樣的。
就是因為了解,有了顧忌,有了隱瞞,所以才會走到這一步。
很累,他真的很累……
可是他知道沒有自己堅強的南優賢,一定是比自己更累的。
因為累了,所以想要停下來,想要逃避,然後選擇沉默。
那天,或許是身體上跟心理上的疼痛都太劇烈了,兩個人在房裡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
南優賢很激動地甩開了他的手,哭得聲嘶力竭。
一件一件的指控,翻舊帳就是把過去已經結痂的傷口再度撕裂,血淋淋的讓彼此更痛。
金聖圭總是會覺得不耐煩,覺得這樣循環的爭吵是無理取鬧。
盛怒之下,他吼了對方一句,要南優賢別再無理取鬧。
他還記得那時南優賢張著嘴發不出一點聲音,看著他不斷掉淚的神情……
南優賢開了房門出去,金聖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還有走向前問著自己發生什麼事的張東雨。
張東雨一臉要哭的表情,拉著他手問:
「圭哥,你們吵架了嗎?要不要去把優賢找回來?」
金聖圭只是撥開張東雨的手,一臉煩躁地說不用管他,過一陣子就好了。
這一切都只是他以為。
金聖圭沒有想到,那之後的日子是如此難熬。
南優賢似乎真的是狠下心當自己是隱形人。
就好像,他們兩個從來沒有過「過去」……
現在,他有著站在懸崖邊的恐懼。
金聖圭害怕著,他和南優賢會沒有「未來」……
******
看著南優賢的背影,那脆弱的表情,金聖圭有想要衝上去緊緊將對方抱在懷裡的衝動。
可是他不能……
南優賢很明顯地是在刻意避開和他接觸的機會。
連一個相互對視的瞬間都沒有。
對金聖圭來說,這是一個警訊。
就算帶著笑容裝做若無其事的站到南優賢身邊,他也不敢太過靠近。
只能靠著纏繞在鼻尖那若有似無屬於對方的氣息,懷念著南優賢在自己懷中的日子。
卑微嗎?
不,是他太壞了……
是啊,這一切好像是咎由自取……
因為太壞了,所以報應那麼快就來了……
這都是自找的。
在內心裡吶喊著『優賢啊,看看我吧…』,金聖圭小心翼翼的將視線移到對方身上。
一直看著自己的,仰望著自己的,相信著自己的人,是不是就這樣不會回來了呢?
內心的呼喊,是沒有辦法到達對方的心中的。
金聖圭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不行……
南優賢的倔強,他吃過的虧比任何人都多。
選擇退後,是為了可以再次擁抱對方。
******
在漢江邊發呆了一整晚,金聖圭再次摸索著身旁便利商店的塑膠袋,才發現裡頭只剩下空的啤酒罐。
不知不覺,也把一手啤酒給喝完了呢……
天空似乎有點微微的亮了起來,金聖圭拿起手機,看這時間再待下去都可以看日出了。
他想起了上一次在漢江邊,陪著自己一起看日出的,正是南優賢。
忍不住按下了快速通話鍵,因為那是南優賢的號碼。
很快的,就被切斷了。
金聖圭知道南優賢不想接他的電話,但此刻就像是著了魔一般,他不斷地一次又一次在被切斷後,再度打電話過去。
所有通訊軟體app,南優賢都封鎖了他。
他只能這樣,像個變態一般,一次又一次的被切斷電話再打過去。
終究,他還是輸了。
在他打算再次按下撥號鍵時,張東雨打了通電話過來。
張東雨的聲音聽起來是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可是語氣卻充滿了擔憂,金聖圭甚至以為對方下一秒就會哭泣。
張東雨問他了:
『圭哥你是不是打電話給優賢了?他說…他叫我跟你說……別再打了…優賢說他不會接你電話的……圭哥,你在哪裡?我在你房間找不到你……你去哪了?你還好嗎?……哥,你是不是出去喝酒了?』
聽著張東雨急切的語調,金聖圭不禁眼眶泛紅。
他可以想像得到開了自己房門卻找不到人的張東雨,神情有多慌張。
「東雨啊……」金聖圭吞下梗在喉嚨的苦澀。「哥沒事,我在外面,待會就回去了……」
思索了一會,他再也吞忍不了沉默。
「幫我和優賢說一聲吧……對不起,我不會再打電話給他了……」
不等張東雨回應,金聖圭便把電話給切斷。
金聖圭收拾了身邊的酒瓶丟進塑膠袋,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冷冽的空氣充滿肺部。
路燈下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他慢慢的沿著江邊走向回宿舍的方向。
在路邊的垃圾桶丟了那一袋酒瓶,他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
打了幾句話,又刪了幾個字,他仍然是沒有把簡訊發送給南優賢的勇氣。
絕對不要變成形同陌路。
絕對不要。
手有點發抖著,但金聖圭還是閉上眼按下發送鍵。
不管要花多少時間,他都願意等。
等南優賢的下一個擁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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