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鬆Q的小樹澆水

第三章

場景一樣是綠洲書店。

金聖圭坐在櫃檯裡，指揮著南優賢替客人結帳。金聖圭依舊是面無表情地盯場，嘴裡不時的抱怨南優賢結帳速度太慢，包裝禮品技術太差沒有美感。

南優賢沒有抱怨，嘴角掛著淺淺的微笑，點著頭聽著催眠地碎碎念，偶爾在結帳的空隙間回頭看看坐在自己斜後方的那人，見他不悅地抿嘴並從細細的長眼發射殺人目光，再趕緊回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到底是誰馴養了誰？誰依賴了誰？

南優賢還記得那個自己喝得頗醉的夜晚，他牽著金聖圭的手慢慢的走向地鐵站……和自己略微有點粗糙的手不同，金聖圭的手又白又纖長，細緻柔嫩的觸感，還有比自己的手微涼的溫度，讓他捨不得鬆手。

帶著醉意的南優賢在那一刻覺得，這鮮少人跡的夜晚街道上，只有兩人頻率相仿的腳步聲，他就好像牽著條幻化為人形的狐狸，偷偷的在夜晚曬著月亮溜達。沒有人知道身旁眼中閃爍著浮躁的冷都男，其實是自己馴養的狐狸。

幾度金聖圭想要將手抽回，都被南優賢以更用力的緊握給阻止，最後甚至乾脆將他的手放進了運動外套的口袋裡。

金聖圭不耐煩的問南優賢這是哪招？南優賢也只是桃花眼彎彎，笑了笑，突然拉著金聖圭往前跑。

被突如其來的衝力向前拉的金聖圭也只好跟著跑了起來。

南優賢邊跑邊回頭咧開嘴對金聖圭笑著說：

「圭哥！這是馴養！我在遛狐狸！」

綠洲書店的店長最近發現書店裡似乎有些不尋常的氣氛，南優賢一有時間就繞著金聖圭轉，讓後者暴躁地發脾氣碎碎念的頻率有明顯上升的傾向。但南優賢是不是傻了？怎麼被罵的表情還那麼開心？笑得像個傻瓜似的！唉，他只能感嘆歲月不饒人，搞不懂現在的孩子在想什麼……這不知道是在挑戰南優賢自己的極限？還是在挑戰金聖圭的極限？……或許，也是在考驗他這個做店長的極限……金聖圭教訓南優賢的那些話，他聽到耳朵都快長繭！

其實南優賢這孩子也挺乖的，很有店長的眼緣，所以他才會特別關心他。看南優賢這樣時不時地被金聖圭唸，店長也是也些不捨的。畢竟金聖圭的毒舌威力，連身為店長的他有時候都覺得有些招架不住……但問題就出在，當他委婉地去問金聖圭，最近優賢是不是哪裡做得讓他不滿意？金聖圭的回答居然是『沒有』！

金聖圭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用些許厭煩的眼神看著他，對他說了『沒有』……

那，這對活寶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金聖圭似乎對自己的提問厭煩了，店長只能摸摸鼻子對金聖圭說：「聖圭啊，既然優賢沒有什麼地方讓你不滿意，那你就對他好一點吧！我看這孩子似乎很喜歡你，若他也沒做什麼錯事，就少對他毒舌兩句，畢竟店裡敢接近你的孩子沒幾個啊！你看你那脾氣都替店長大叔我氣走幾個工讀生了？」

店長話都還沒說完，金聖圭就不耐煩地推著載滿書的推車向前走……

還好，他臨走前還是很給店長面子地說了聲：「我知道了……」

金聖圭現在正悠哉地坐在員工休息室裡喝著星巴克的冰咖啡，一邊翻著最新一期的NYLON Guys，嘴角與眼角均掩不住笑意。

二十分鐘前，金聖圭正因為出版社沒有如期將追加的暢銷書送來而氣得打電話大罵書商，那股火氣燒得他全身滾燙，就算他開口像火龍般吐了個火球，應該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十分鐘後，南優賢便將暴跳如雷的他拉進了休息室，並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杯冰冰涼涼的咖啡。

「圭哥請息怒，你的冰焦糖瑪奇朵雙份濃縮不加奶油！」

南優賢對金聖圭的喜好記得絲毫不差，這突來的驚喜讓金聖圭也不禁一愣，接過南優賢遞給他的冰咖啡，原本沖至腦門的怒火也消了大半。

連吸管都幫他插好了！

金聖圭大口吸了幾口冰涼的咖啡，瞇起眼睛覺得享受……就是這個雙份濃縮的濃度，才不會讓焦糖瑪奇朵喝起來讓人覺得甜膩。

「你吃飯了沒？今天是假日，現在這個時間樓下那間星巴克人很多耶！」金聖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錶說道：「你不是只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嗎？」

「所以我只買了貝果配拿鐵啊……」南優賢舉起手中的紙帶，接著拉了張椅子讓金聖圭坐下。「圭哥你在這裡陪我吃午餐啦！而且晚上下班你要請我吃宵夜！」

「一杯星巴克，陪吃飯還請吃宵夜，南優賢你會不會太得寸進尺啊？」金聖圭雖然嘴巴是這麼說著，手卻主動幫南優賢把紙袋裡的寒酸午餐給拿出來，一把將貝果給塞進南優賢的嘴裡。「快吃吧！休息時間沒剩下多少了……」

金聖圭拿了放在一旁的最新一期男性雜誌，一邊喝著冰咖啡邊，一邊靜靜地翻著雜誌。

南優賢知道休息時間真的快用完了，也沒再吵著要金聖圭請宵夜，狼吞虎嚥地吃著那過於簡單的午餐。

金聖圭當然不會讓南優賢知道，自己已經在想著宵夜該去吃什麼，好餵飽這為自己挨餓的傻小子。

南優賢其實不太會喝酒，可是，當他跟著金聖圭，總是會忍不住想裝成熟，多喝個幾杯。暈呼呼的感覺，就像自己現在的心情一樣……

最近看著金聖圭，他總會覺得像喝了酒一樣，暈呼呼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金聖圭的一個淺淺的微笑，就可以讓他的大腦嗡嗡作響，心上好像被灑了蜜糖，有好多螞蟻在上面爬，麻麻癢癢的，很是難受。

想接近圭哥，想碰觸他……

是怎麼樣的化學變化，讓他覺得金聖圭已經是自己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南優賢猜想，或許就像家裡養的寵物：在你早上起床的時候，希望牠在床邊等著你醒來；你外出的時候，希望牠會在家期待著你的歸來；寂寞的時候，會想和牠說說話，因為不論你說什麼，牠都會用最真摯的眼神傾聽你的訴說……如果哪一天寵物突然從生活中消失，那種驚慌和失落，還有無法填補的空缺，會讓你的世界翻天覆地。

現在的南優賢，已經無法想像缺乏金聖圭的日子，會有多麼地無趣！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焦急，將南優賢的心填得滿滿的，如果不做出什麼行動，金聖圭遲早會掙脫束縛，離開自己豢養他的圈地，然後，自己曾經被掏空過的心，這次還能剩下些什麼？

看著南優賢把一手啤酒都快喝完了，金聖圭忍不住拉了南優賢的手，將他正要開罐的那瓶啤酒放回地上。

今晚漢江邊吹著微微輕涼的風，江面波光粼粼，泛起的波紋，和南優賢眼中氳著的水氣一樣惹人憐愛。

是南優賢說想到漢江邊吹吹風的，所以金聖圭才會開車載著南優賢，帶著炸雞和啤酒飲料來和蚊子作伴。

金聖圭為了開車滴酒不沾，就看著南優賢不知道是在苦悶什麼，大口大口狂灌著啤酒，一瓶接著一瓶……就算自己叫著『南優賢、優賢啊』，南優賢也不回應，所以金聖圭只能坐在一旁，邊用手揮著企圖攻擊自己的蚊子，一邊無聊地看著南優賢無法理解的舉動。一直到南優賢身體開始有點晃，卻還想要再開酒，他才出手制止他。

當他抓住南優賢的手，南優賢抬眼看他，那扁著嘴快要哭了的樣子，好像在指責著自己的不是。

將南優賢手中那瓶啤酒重重地放在地上，金聖圭忍不住說了：「南優賢，你的酒品真的很差，現在這要哭了的模樣，是我欺負你了嗎？」

南優賢用聚集著水氣的雙眸瞅著金聖圭，充滿鼻音含糊不清的問道：「圭哥你永遠不要離開我好嗎？寵物都會一直和主人在一起的！」

聽著南優賢的歪理，金聖圭摸了摸他的頭，想著真不知道這個小子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怎麼總是說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話……

「南優賢，從來都沒有寵物主動離開飼主，都是飼主拋棄寵物啊……還有啊，你這是喜歡上我了的意思嗎？……」

「圭哥不喜歡我嗎？」南優賢的眼淚已經在眼角打轉，唉，鼻子好酸。

「喜歡。」金聖圭回答的很乾脆。

他喜歡男人，他從來都沒有否認過。

今晚，他在南優賢面前承認了，自己喜歡這個叫南優賢的男人。

「雖然你很愛哭，這點很討厭，可是我喜歡你；雖然你很愛發酒瘋，這點我也討厭，但還是喜歡你……我喜歡記得我的所有喜好的南優賢，我喜歡努力討我歡心的南優賢。……南優賢，我喜歡你，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是會為了你的眼淚亂了心跳的喜歡……」

金聖圭用手指揩去南優賢眼角的淚，說話的聲音溫柔地讓南優賢以為是在作夢。

「南優賢，你不喜歡我嗎？」

南優賢慌張地拉著金聖圭的手搖了搖頭。

金聖圭不禁苦笑……

「欸，小子，你的搖頭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他得到的回應，是一個有著啤酒香甜尾韻的吻。

感覺自己的唇瓣被輕輕柔柔地吸吮著，過大的心跳聲傳近了金聖圭的腦內，南優賢突然做出的舉動不在他的算計好的範圍之內，帶著酒味的鼻息噴在金聖圭的臉上，讓他覺得耳朵臉頰都熱了起來，現在肯定臉很紅吧？

南優賢不捨地離開了金聖圭的唇，用雙臂將他緊緊圈在懷裡，將頭靠在金聖圭的耳邊，語帶撒嬌的叫了聲：「圭哥……」

「嗯。」金聖圭將手搭在南優賢的腰上。

「我想，我喜歡你比你喜歡我更多，因為圭哥完全沒有讓我討厭的地方，一點都沒有……」

南優賢的嘴像灑了蜜糖，說出來的話讓像金聖圭這樣狠毒的男人都不得不變得柔軟。

「圭哥……我喜歡你……」南優賢說完就在金聖圭的嘴上輕啄了一下。

接著，再說一次……「我喜歡你。」

再來又是一吻。

重複訴說著『我喜歡你』再吻金聖圭，南優賢就這樣樂此不疲地持續著……

直到金聖圭再也受不了的躲開他的親吻，抱怨地說：「知道啦、知道啦！不要再親了，哥的嘴唇都要腫了！」

就算金聖圭在他懷裡掙扎，南優賢還是捨不得放開金聖圭，大大的笑容掛在臉上，滿足的樣子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沒錯，似乎某一天開始，他的世界就是繞著圭哥打轉了。

南優賢覺得自己太愚鈍，太慢參透自己的心意，太慢發現自己愛上了金聖圭。

現在這樣親密的距離，讓南優賢不安的心被撫平，牽著金聖圭的手，摟著他的腰，將頭蹭在他的肩上……這是戀人該有的距離。

「圭哥，和我在一起吧！我是說……我們戀愛吧！」

金聖圭笑著，用手揉亂南優賢的髮。

「小子，你這是得寸進尺……」

金聖圭開車送南優賢回家後，南優賢還捨不得從車上離開，硬是金聖圭再對自己說一次『我喜歡你』……

金聖圭很後悔先對南優賢表白自己的心意，只能怪當時氣氛太好，南優賢看起來太可愛，自己才會一時衝動先說出了平時絕對不會說的肉麻告白。

可是南優賢現在卻想再聽一次，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優賢，時間真的很晚了，你快點下車！」金聖圭顧作冷淡地幫南優賢解了車門鎖。

「圭哥還沒說我想聽的，我不走……」南優賢緊盯著金聖圭等他開口。

金聖圭嘆了口氣，雙手作投降狀說道：「我真的說不出口……」

「那不然……做為代替，圭哥親我一下！」南優賢嘟起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金聖圭思考了一會兒，唉，實在是說不出口！於是便靠向南優賢，朝他的嘴親了上去。

南優賢的手搭上金聖圭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的熱度，比起在江邊的點點輕吻，這是更充滿欲望的吸吮。舌尖掃過金聖圭的齒齦，南優賢感受到金聖圭的身體因為酥麻的感覺而顫慄，不穩的呼吸，舌與舌的繾綣，金聖圭美好得讓他捨不得離開。

摟著糾纏著的吻了一陣，南優賢才依依不捨的和剛確定了戀人關係的金聖圭告別。

南優賢只要想著金聖圭，就覺得心裡溫暖得不像話。

原來，自己也被這小小的幸福給馴服，比起微小的自己，金聖圭的存在就好像成熟的大人，在一旁細心的等待著，適時的為自己灌溉了愛。

睡前用手機給金聖圭發了『晚安，我的狐狸，好好睡吧！--- 你的小王子』的訊息，南優賢心滿意足的關上燈進入夢鄉。